當地時間4月15日,波士頓馬拉松終點線附近發生爆炸,警員在現場做出反應。4月15日,劉寬在馬拉松終點線附近。
  美國波士頓當地媒體這樣描述4月15日下午3時的博伊斯頓大街,幾十分鐘前還被馬拉松運動員和圍觀者站滿的大街上,遺落在地上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卻無人接聽;逃離的人群在餐廳留下吃剩一半的食物,此外,還有錢包、皮包、背包等各種私人物品,這些東西也成為趕來的拆彈人員的目標。察爾納耶夫兄弟放置在背包中的炸彈先後在馬拉松終點爆炸。
  這是美國繼“9·11”事件後國內遭到的最嚴重恐怖襲擊,事件的親歷者們將向你講述,一座城市如何記住這場不幸的災難,以及他們如何“療傷”。
  【終點線上的親歷者】
  “經歷爆炸後,把汽車警報聽成定時炸彈聲”
  4月15日的終點線
  今年4月波士頓馬拉松比賽當天,我跟拍一名跑步者Rebecca Roche,一大早就與Roche的親友在終點線附近等待。下午兩點多Roche穿過終點線,她的男友穿過人群去迎接她。我本可以等在原地採訪她,但一想到可以拍到他們擁抱、親吻的鏡頭,我扛著攝像機就跑,把一些重要物品留在原地讓Roche的家人替我看管。當我剛跑開不到三十米遠,第一聲爆炸就發生在我身後,緊接著是第二聲。本以為是禮炮,卻分明從人們眼中看到了“9·11”式的恐懼,我才意識到這是恐怖襲擊。
  我之前所處的位置比在爆炸中逝世的校友呂令子距離爆炸點還要近,Roche的家人朋友輕則燒傷,重則斷了腿。我的所有隨身物品全丟在了爆炸現場,當天拍攝的所有素材和攝像機全部被FBI(美國聯邦調查局)作為證據收走,至今未歸還。
  經歷爆炸之後,任何突然的聲音——警報、煙花等都會讓我恐慌得發抖;刷牙的時候室友突然拍下我的肩,我就會嚇得把牙刷扔在地上;樓下的汽車警報持續五分鐘,我就緊張地打911報警怕是定時炸彈;在地鐵站看到背著書包神色詭異的男子,我就想著他書包里會不會是炸彈……
  這樣的並不止我,據說,2013年全年對於疑似炸彈處理件比往年多了許多,州拆彈小組也在州議會的建議下擴員。
  我隨時隨地感覺到死亡離我很近,並且不受我所控。我開始比從前更加努力地拼命工作,唯恐死亡突然降臨而自己還沒有留下什麼來證明自己;我常常睡覺前覺得自己還活著都會心懷感激,醒來時告訴自己儘量讓今天的悔恨比昨天更少。
  11月3日的終點線
  若不是親歷過的人,可能沒人知道爆炸具體地點究竟在哪。周邊的商店營業如初,地面平坦無損,唯有那條藍黃色的終點線還在,象徵波士頓馬拉松的藍黃色,還出現在商店的牆上、霓虹燈上、游客的紀念衫上。無論是夏天的黃昏,還是冬日的清晨,無論是在查爾斯河畔,還是在形形色色的街區,你總是能看到不同年齡、不同膚色的人在跑步。今年五月和十二月,我也參加了兩次五千米的長跑比賽,在清晨與形形色色的人一起跨過終點線,想到自己還可以這樣活著奔跑,心裡覺得僥幸和知足。
  十一月波士頓紅襪隊在主場取得了世界棒球聯賽冠軍,那一天是馬拉松比賽之後最盛大的一次集會,波士頓政府緊張地加大警力,最後這次集會裡唯一的“事故”,就是紅襪隊自1918年以來第一次在自己的主場贏了。超過100萬人參與這一慶祝活動,途經馬拉松終點處時,所有人停了下來,用勝利當做最好的悼念,在歡呼的人群中,我拿著相機,記錄下人們一張張狂喜和悲痛交織的臉。
  人們常說時間可以抹去傷痛,而記憶並不會憑空消失,而是不知不覺地成為組成人的一部分。距離波士頓爆炸八個多月,從最初的恐懼,到如今的感激,波士頓在愈合、前行,卻從未忘記。
  據說,明年的波士頓馬拉松報名已滿。就像美國總統奧巴馬在爆炸後倡議的那樣,“我們明天還會跑”。 文/劉寬(波士頓爆炸親歷者、波士頓大學新聞系研究生)
  【第264名傷者】
  “讓我失去左腿的人,和我住一家醫院”
  “天使”的止血腰帶
  29歲的幼兒園教師艾瑞卡·伯尼洛克在醫院走廊上與護士們告別,她是波士頓爆炸案264名傷者中最後一名出院者,她逐漸適應左腿假肢和膝蓋摩擦的不適感,與前來祝福她的其他受傷者們擁抱。
  艾瑞卡的媽媽參加了波士頓馬拉松比賽,她和姐姐姐夫一起站在終點線附近,希望能在媽媽撞線後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爆炸發生時,艾瑞卡的母親距終點還有段距離,而艾瑞卡則被爆炸衝擊波掀起。
  等到意識恢復的時候,艾瑞卡嘗試移動自己的左腿,卻完全沒有反應,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灘血。
  這時,一個女人跑過來,抓住艾瑞卡的手,用自己的腰帶給艾瑞卡的腿做止血包扎。“她說她聽到我在尖叫著喊救命就跑了過來,她邊給我包扎邊跟我說:我叫瓊,來自加州,我不會讓你死的。直到醫護人員趕到,她一直陪伴在我身邊,讓我看著她的眼睛。”
  爆炸發生後的現場,的確有許多有急救和醫療救援背景的跑步者第一時間拯救傷者,這些英雄般的人物將很多艾瑞卡這樣的傷者從死亡線上拉下來。
  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她由於失血過多而出現全身抽搐,甚至在送往手術室的電梯里,醫護人員還為艾瑞卡做了心臟複蘇術。“我一直把瓊當做我的天使,在她抓住我的手和我說話之前,我已經很難睜開眼睛,我可以感覺到我在慢慢地墜落到一個深淵中。”艾瑞卡說醒來之後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瓊的努力,希望能夠有一天,當面對瓊說一聲謝謝。
  與“魔鬼”同院
  在醫院里的日子並不好過,在得知製造爆炸案的疑犯焦哈爾·沙尼耶夫和她在同一家醫院後,艾瑞卡開始頻繁地做噩夢。“我晚上很難睡著,一睡著就會做噩夢,做得最多的就是他把整個醫院都給炸掉了”。
  FBI告訴艾瑞卡,她可以安心,焦哈爾被用手銬銬在床上,按時註射鎮靜劑,被24小時監控著。“這對我來說,可以算是一種安慰,心理學家和社工為了幫我剋服恐懼,在陪著我散步時一直陪我說話,避開焦哈爾的病房。”
  爆炸完全改變了艾瑞卡的人生路徑,“我現在仍不時地問自己,為什麼是我?這樣的問題,但不敢去想答案。我一直在想讓自己適應,不去問那些問題,因為那隻會讓我變得瘋狂。這已經發生了,我就應該面對”。
  艾瑞卡從波士頓基金會那裡獲得了約120萬美元的資金支持,大部分都花在了治療費用上。然而艾瑞卡面臨的,仍是長達數十年的治療,這部分的費用仍是未知數。恢復行走能力的艾瑞卡說,未來,希望能夠在2014年將因傷中斷的幼教研究生課程給上完,然後繼續回到幼兒園當教師。
  【紀念地點送祝福的人】
  “繼續與那天發生的事作鬥爭”
  波士頓東北大學學生Jason就住在馬拉松終點線博伊斯頓大街附近。Jason說,爆炸發生後的兩周時間里,博伊斯頓大街都被警方封鎖,作為犯罪現場進行調查和取證。雖然被封鎖,人們仍不斷地來到附近,送上鮮花和玩偶,點蠟燭為死傷者祈禱。“封鎖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入街道,自發前來的人們就在靠近終點線那一側的柵欄前點燃蠟燭,送上鮮花,放上寫有祝福語的卡片”,Jason說,“每天都有人去,沒有間斷過”。
  4月25日,一場名為“最後一英里”的活動就在距離比賽終點1英里的地點起跑。約3000名參賽者和襲擊受害者跑過最後一英里的距離,4名選手高舉著紀念死難者的三面美國國旗和一面中國國旗穿過終點線。代表在爆炸案和搜捕行動中遇難的3名美國人和一名中國人。“最後一英里”發起人費里說,“跑完這條街,看到所有人都在歡呼,讓人情緒非常激動。”
  Jason說,目前,在波士頓有兩處紀念地點,人們在路過時會駐足停留,也會有人前去送上鮮花。“在廣場上有個角落保留著,那裡有遇難者的照片,還有在教堂附近的一個角落,繫著祈禱的絲帶,人們會送上祝福。”Jason說。
  全美公共電臺波士頓新聞站監製兼導演阿歷克斯作為全程跟蹤這一事件的新聞工作者,雖然並沒有在第一現場,他在最近發表的文章中這樣講述距離事件8個月後的心情:我仍在與4月15日發生的事情作鬥爭,它常常讓我夜不能寐。近日他將自己的Facebook封面改成了一張在紀念地點的照片,照片中的盒子里放了美國國旗、玩偶,最上面是一張遇難者中國留學生呂令子的黑白照片。
  災難總有“另一面”
  年初俄羅斯的一場隕石雨似乎昭示著2013年依然不平靜。
  包括菲律賓風災在內的自然災害給人類帶來巨大的損失。
  有報告顯示,2013年全球因災害導致的經濟損失總額達到1300億美元,較2012年少,而遇難人數則由去年的1.4萬人升至2.5萬人左右。
  然而天災並不是今年“年度主角”,1月發生的阿爾及利亞人質危機最終以“悲劇收場”,多名外國人質死亡;9月的索馬裡青年黨突襲肯尼亞購物中心,扣留人質,並與營救人員發生火拼,遇難者中大部分也是外國人。
  恐怖主義不僅從中東蔓延到了北非,形態上也更加多樣化,發生在肯尼亞的襲擊據稱由名為“白寡婦”的女性恐怖分子策劃。
  令人慶幸的是,冰冷的災難背後還有溫暖的“另一面”,4月的波士頓馬拉松賽上傳來爆炸聲,三條生命踏上了“終點”,在遭襲現場一片混亂時,一名戴著牛仔帽的志願者,冒著生命危險在現場協助救助傷者,成為美國人心目中的“牛仔英雄”。
  肯尼亞購物中心襲擊中,前安全部長的兒子勇闖購物中心疏散民眾,助身陷險境的美國一家5口脫離險境,傳為佳話。
  在冰冷和無助的災難面前,人們更需要的是“正能量”,這也就是為什麼波士頓爆炸案之後,“堅強波士頓(Boston Strong)”成為了城市口號。
  災難並不會因新的一年到來而停止,但會因為人類而展現出更多的“另一面”。
  在這個城市發生了這樣的悲劇後,我們想做點特別的事,能讓他們對這個城市感到幸福和驕傲,現在我們做到了。
  ——波士頓紅襪隊二壘手達斯汀·佩卓亞說,自紅襪隊1918年以來首次在主場奪得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MLB)冠軍。
  此次的襲擊也推動(拆彈)小組進一步提供更高規格的安全保障服務,在襲擊後的八個月內,拆彈小組進行了20多組培訓。
  ——馬薩諸塞州州警拆彈小組的指揮官奎爾奇說,在此次爆炸事件中,安全人員做出了很快的反應,從確定爆炸物為高壓鍋到確定疑犯身份幾乎在一周內完成。
  B10-B11版採寫(除署名外)/新京報記者 韓旭陽  (原標題:“炸彈爆炸時,我拿著攝像機在終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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